太阳底下的公园球场有一对父子在打篮球,这个景象吸引他的目光,因为这是平常日的上班时间,很少看到爸爸带着儿子在这样的时间打球。
年轻的爸爸大概三十出头左右年纪,茂密短发底下的脸看起来年轻英挺,有只大鼻子,身上穿的纯白T恤是短袖的,袖子却还是卷起来到肩膀露出整条手臂。
从手臂肌肉判断这个年轻爸爸应该没有去特别健身,即使如此裹在白T恤里的胸膛仍然膨胀隆起,小腹凹陷下去,是属于自然匀称的体格,从汗湿的白T恤底下透出健康的肉色。
儿子看起来还在读幼儿园,个子好小一点,蹦蹦跳跳的跟在爸爸身边追着球跑。
那颗篮球滚过了球场,滚过草地,滚向正好路过的他。
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西裤,典型的上班族打扮,拿着手机在讲电话,斜眼看到篮球滚过来,拿着手机愣了一下。
“你跟吴总说我现在马上回公司!”他挂了手机,两眼发直盯着那颗滚过来的篮球。
按理说这时候他应该弯腰接起篮球并且把球丢回去,或干脆把球踢回去,但…..
他看到远处的那个爸爸在看他…..
他突然对自己把球扔回去的动作失去信心…..
他很怕如果扔得不够远?或者姿势很难看?那就太丢人了…..
把球踢回去也是一样的,脚都抬起来了,用力一踢!但如果没踢到球怎么办?
他想要假装没看到那颗球走掉算了,问题是那颗球却笔直的朝他滚过来。
而且那对父子都已经看到了他站在那里。
最后他伸出了脚,把球挡住,然后弯腰捡起了球。
小男孩朝他跑来了,圆胖的脸红通通的看起来很可爱。
那个爸爸跟在后头,朝向他走来了。
逐渐接近了才发现那个爸爸长得满帅的,属于五官端正的那种,虽然满头大汗喘着气,却还是一副游刃有余气定神闲的样子。
….那个爸爸,应该常打篮球吧?
他挤出笑脸,略微蹲低了身子,把篮球递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接过了球,憨傻的朝他笑。
“你要说什么?”那个年轻爸爸走到小男孩背后,摸了摸小男孩的头说,”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小男孩笑着咧开嘴,在阳光底下就像个天使。
“欸!”他不好意思的对小男孩笑了一下,抬起眼睛看到那个年轻爸爸。
那个爸爸帅气有力朝他点了头,礼貌的笑了一下,眼神在他脸上停留没有超过一秒钟,就带着小男孩转身走回球场。
就这么走了。
他看着那个年轻爸爸被汗水浸湿的背从白T恤里透出的肉色,还有从黑色短裤里露出来的腿….虽说不是多么粗的腿,却长满了黑毛….
他心里闪过一丝惆怅。
那个爸爸有着一张年轻阳光帅气的脸,有一种率真自然的粗犷……
重点是…..那个爸爸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没有超过一秒钟,显然完全对他没有任何一丝的意思。
就连如果觉得他长得略微有一点好看而因此多看久一点都没有。
他就只是个路人而已。
他是男的,年轻爸爸如果看个男的,这才奇怪吧?
他今年32岁,在一间电脑程式公司上班,负责推销最新开发的商用app,连续几年的销售业绩都是公司第一,就在几个月前升了资深业务专员。
公司位在一栋老式传统办公大楼的十二楼,他拎着公事包出电梯的时候,突然有人叫他的名字。
”李亚钧!”
他转头一看,是个胖胖的女生,穿着宽松的黑色连身裙,脚上裹着白色运动短袜和白球鞋,蓄着齐浏海的短发,是他们公司的会计刘丽珠。
“怎么了?”他在电梯口停下脚步,疑惑的等着吴丽珠神秘兮兮的走到他面前。
“吴总今天吃错药了,你小心一点…..”刘丽珠放低音量,目光飘向办公室那头说,”….已经把好几个业务员骂出办公室了….”
“喔….”他心头一紧,跟着刘丽珠的目光,瞄向办公室的那头。
一个一个办公隔板后头,是一个雾面玻璃的办公室,一团黑色的庞然大物坐在里面。
“好!我知道了,谢谢!”李亚钧心怀感激的对刘丽珠挤出笑脸。
刘丽珠比他早两个月进公司,彼此年纪差不多,比较谈得来,所以一直都是李亚钧办公室里的眼线。
像李亚钧这种成天在外面跑的业务员,确实很需要在公司里有个眼线。
李亚钧胡思乱想的走过办公室的走廊,朝向总经理室走去。
“亚钧哥!”迎面而来的年轻男生穿着笔挺的西装,见到李亚钧,毕恭毕敬停下脚步问好。
“嗯!”李亚钧神色淡漠的点头。
对于这些后生晚辈,李亚钧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重点是,他现在身为资深业务专员,必须在晚辈面前有点小主管的样子。
“李大哥!”
“嗯!”
”亚钧哥!”
“嗯!”
“李哥!”
“嗯!”
“亚钧哥!回来了?”
“嗯!”
一路上遇到的男男女女,无不客气的对他问好,他也一视同仁以的似笑非笑的脸冷淡回应。
李亚钧站在总经理室门口,透过玻璃门,看到吴总坐在大办公桌后面。
吴总的身材壮得像头牛,皮肤很黑,是天生的那种黑,两道浓眉更让李亚钧经常想起三国演义里的关公,那种不怒而威的武将眉,短发抹了油旁分梳成西装头,穿了西装打了领带,但都掩盖不了吴总身上的粗野气。
毕竟吴总白手起家创立公司,能在竞争激烈的业界闯出名堂是需要一点开疆辟土的武将气息才能办到的。
吴总已经抬起头看到他站在门外了,粗浓的眉头皱起来,满脸不耐烦。
李亚钧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门。
虽然他在公司的业绩一直很好,但心里还是满怕吴总,应该说全公司都怕吴总。
“进来!”吴总粗沉的嗓音在门里响起,李亚钧推开门走进去。
“卖掉了没有?”吴总劈头就问。
“喔…..”李亚钧没料到吴总这么直接,重点是他没卖掉,正在想怎么解释,吴总就碰!的一声!拳头敲进办公桌!
“你自己看看这个月卖了多少?”吴总满脸不悦坐在办公桌后头,肥壮的身躯裹在深褐色西装里,粗野的脸怒容满面盯着他骂!”你在公司也算是老大哥,要给新人做榜样!你这个月特休还要不要休了?”
“喔?!对…..”李亚钧突然想起休假的事,连忙挤出笑脸说,”….这礼拜四礼拜五,休两天….”
“去哪里玩?”
“没…就…..回….回老家…….”李亚钧低声下气的解释,心里却开始埋怨都是妈妈非要安排相亲,害他必须请假回去。
“你只是名字叫亚钧,结果这个月业绩还不到前三名,不要连亚军都拿不到了!”吴总扔下了话,就懒得多看他一眼的把目光移到桌上的电脑荧幕,”….你自己看着办吧,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了,晚上要跟嘉祥公司的老板吃饭….”
“嘉祥…..!我认识他们老总,我需要陪吗?”李亚钧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希望扳回一城。
“你?”吴总狐疑的目光斜着眼飘到他脸上,说”….不用吧?……”
“喔……是!”李亚钧满脸通红,不便再说什么的走出了总经理室。
看起来跟嘉祥公司老板吃饭是公司高层之间的私人聚会,通常是不会叫上他这种男部属。
而且,刚才的谈话中,吴总也并没有想要多了解他为什么请特休的意思。
这很正常,他只是部属,男老板对男部属没必要嘘寒问暖。
外头的办公室隔板里一颗一颗的人头都埋在里面,但想必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在听总经理办公室的动静,因为刘丽珠从远处的隔板里竖起脑袋,朝他扮了个鬼脸。
李亚钧无奈的朝刘丽珠笑了一下,垂头丧气的走回自己座位。
业务工作就是一条不归路,每个月都归零重来,每个月都重新开始,忙碌这么些年到现在还是单身。
爸妈不但催婚,还催他买房子,身为独子就有这样的压力。
他走回租屋处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栋旧大楼位在闹区旁的安静巷子里,是住商混合用途,里头有很多小办公室,还有隔成小间的带卫浴的套房租给他这种在附近上班的人。
大门柜台里坐着一个老先生是晚班的管理员,看到他就喊!
“李先生!你的外卖到了!”
“谢谢!”李亚钧笑了一下,这是他刚才在路上点的。
管理员没说什么,继续看着旁边的一台小电视,正在播放综艺谈话节目…..
”太阳黑子在这个月达到十年周期的高峰吗?”女主持人故作惊讶的问。
“没错!而且正逢水逆,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受访来宾应该是个星座专家。
李亚钧对这些怪力乱神兴趣缺缺,拎着外卖的餐盒转身进了电梯。
他满脑子都在想要如何在这几天冲刺业绩。
今天拜访的几家公司都说再考虑,明天应该跟进追踪一下,另外要再多增加些拜访名单。
李亚钧回到租屋的房间,脱了衬衫和西裤,只穿着白色短袖内衣和四角内裤,食不知味吃了东西,就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时钟指着早上七点半。
还好没睡过头,但动作要快一点,不然要迟到了!
李亚钧匆匆忙忙走进浴室,把牙膏挤进牙刷,抬起头看着镜子准备刷牙…..
“啊!!!!!!!!!!!!!”
一声女人的尖叫响彻浴室。
镜子里是一张女人的脸……
不是….
他用力摇头…..还没醒吗?
但….
镜子却仍然是一张女人的脸…..
样貌十分清秀,蓄着短发,某些角度有点像桂纶镁….不是艳丽型,是文青女孩的脸。
见鬼了吗?
他背脊发凉的四顾张望,浴室里没有别人。
但,他看见了一个东西。
是他的胸部。
他身上还穿着白内衣和四角男内裤,但却从他身上的白内衣微微鼓起乳房的样子。
他心跳猛然加速,喘着气,带着恐惧感,小心翼翼的拉开内衣的领口,低头望进自己的领子….
浑圆小巧的两个乳房。
是女人的乳房。
搞什么鬼?
他心头一动!连忙拉开内裤的松紧带,低头往下去。
一丛浓黑的阴毛露出在白皙的肚子底下,但两腿之间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
他颤抖着伸手往腿间摸……
没有….
没摸到……
不见了…..
完全不见了….
他摸到自己的阴毛,还有阴毛里…..平坦的皮肤……以及…..
平坦皮肤底下,咧开的缝。
摸到的是什么东西?
他心里知道答案,但这个答案使他全身发凉。
不是….
开什么玩笑?…..现在要赶着上班….但,这?…..
这时候,电话响了。
他喘着气发抖着冲出浴室,在沙发旁边找到手机,来电显示是”刘丽珠”
“喂!”从他嘴里发出女人的声音!
他瞠目结舌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刘丽珠却不以为意的连珠炮似的说,”昨天忘记说了上班要记得带客户意见表,吴总要看!”
“喔….那….”他试着压低音量,但却还是从他的喉咙里发出女人的声音,”….那个….”
“怎样?快讲!我在公车上!”刘丽珠的语气听起来有点不耐烦,但却奇怪的没听出异状。
“….我…..”他拿着手机,低头看了一眼从内衣里鼓出的乳房,尴尬的对刘丽珠说,”…..我….我……不知道怎么搞的…..那个…….我……”
“怎样啦!?快讲啦!我快到了!”
“我…..那个……”他伸手到胯下,隔着内裤摸了一下自己的阴茎….
…没有…没有阴茎,没有阴囊,没有睾丸,什么都没有…..
“那个…….我…..”他从喉咙里发出的女声带着哭音,鼓起女人乳房的胸部深吸了一口气,咬着嘴唇对手机说,”…我…..我变成女的了!”
“噗!”电话里的刘丽珠竟然笑了。
“我没有在开玩笑!是真的!…..”他着急解释,”….我早上起来就….”
“神经病!”刘丽珠打断了话,从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听起来很匆忙,”妳本来就是女的!”
“不跟妳讲了,我要下车了,东西记得带喔!bye!”刘丽珠说完就挂了电话。